• 2023年2月1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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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稷下后山,两位圣人同时心中一跳,着是抬头看了眼天空,原本的苍穹有一顷刻的时间成为了血红色,而铺天盖地的疫气在他们的眼中从地上升起,最后化开在茫茫地野。

   五日悄然而过。

   时间被耽搁,右山临宫封山,任何人不能前往,包括稷下本地的讲师与士子,学生,乃至于各路君侯,只有齐王法章在这几日内频繁来往于右山临宫。

   浮游出现的消息自然不能走漏,只是法章也没有想到,这个家伙居然一直潜伏在齐王宫里,虽然只是本体上剥留的一道瘟疫戾气,但是如果这只飞熊在临淄城内大肆动手,那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
   荀子对法章道歉,这毕竟是自己失职,谁也没想到这个东西会跑进稷下学宫来,而这也为荀子,苏羡等几人敲响了一道警钟,原来圣人也有不能探查的东西。

   法章倒是没有怎么怪罪他们,毕竟稷下被侵入在他看来也属于正常,毕竟齐王宫,他自己的内寝都曾经被这玩意钻进去过,强大如自己的老婆都没有发现这个东西,那么几个圣人察觉不到也是正常。

   但是侵宫事小,造成的影响事大,而恰逢此刻,程知远将要离去,苏羡想了想,却还是没有问法章,他到底知不知道说剑人或许也会去崂山海的事情。

   只是这样一来,稷下的很多事情,包括之前所说的开设学科的准备,都被打断了,在这段时间不仅仅是会让姜氏子弟对学宫里里外外进行彻查,同时也会动员各家圣门的弟子,告诫他们在二月二到来之前,务必仔细勘察天地间的游离聚散之气。

   虽然很多弟子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,但是好歹重新开放了右山,而右山的剑啸与爆炸也被掩盖,荀子对外宣称是在以数学之道试验法术时产生了意外,并且同时还进行了一波宣讲。

   大致意思就是没有失败哪里来的成功,各位同学们要坚定开拓进取的精神,不要畏惧失败,要迎头而上,攻艰克难,并且举例过去文王被囚禁,伯邑考被纣王杀,西岐被打压等等等,最后才换来武王伐纣的胜利。

   同时,大祭酒大人还对诸多学子夜以继日的学习态度表示了肯定,夸赞他们都是大周的希望,虽然大周已经不行了,但是各家诸侯还是能苟两天的,并且告诉诸位同学,如果遇到秦军不要害怕,拿出你在稷下时学习的知识,活学活用,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,最后的结果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。

   这番话荀子估计自己说了都不相信。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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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毕竟老秦人从不饶舌呸,从不留俘虏。

   荀子的这番宣讲顿时得到了一帮学子的激烈鼓掌,有不少人眼眶通红,和猴子似的把两只手举高,兴奋的和磕了五石散一样。

   但是也有人鼓掌鼓掌,鼓着鼓着,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消失,他们琢磨着,刚刚那繁华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。

   啥叫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,投降吗?

   不不不,大祭酒怎么可能说这种话。

   而意外之喜大约是很多人受到这次宣讲的刺激,从而开始努力研究自己的专业,当然也有不少人在荀子宣讲结束之后前去急匆匆拜会,询问数学科什么时候开设。

   然而程知远这时候已经走了。

   给呼雷豹装上了简单的马具,程知远把袍子紧了紧,天气越发的寒冷,而按照荀子的要求,跟随程知远一起出发回洛阳的,还有嬴异人、苏厉,当然少不了越王勾践。

   不过眼下异人和勾践都没有来。

   得,黑龙马蹄朝西,驮着程夫子带着他的三兄弟。

   这阵容让程知远看的有些纳闷,刚好一带三,这不是唐三藏取经的配置吗。

   一个脾气不好的,一个肚里都是坏水的,一个唯唯诺诺的

   程知远心里面吐槽,边上苏厉刚到没多久,他对程知远作揖,随后很熟稔的道:“大祭酒准我随太学主前往洛阳,此一路上,我当为太学主牵马执蹬。”

   程知远:“苏先生身为策士,去洛阳不会是意欲辅佐周天子,重振大周雄风的吧?”

   苏厉咧嘴失笑:“七千九百年末,马上就是八千年了,八千年周,气数已尽,不是我区区一介士子可以挽救的。”

   “泥屋坍塌犹可重铸,然而天倾山倒……岂是人力所能扶之?”

   “代周者秦,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,我等策士,眼睛能看到如今天下一百年后的事情,哪里会不知道……这天下共主是谁。”

   苏厉不知道哪里找了一件奇怪的灰衣,看上去有些像是甲胄,这家伙说,这是犀兕的皮制成的衣服,所以看上去灰白。

   这东西,简直就是身皮甲。

   没有让两人等多久,异人匆匆忙忙的跑来了,他身后背着什么东西,那是一个书架?

   苏厉看到异人,忽然诡异一笑。

   “可惜可惜,秦人,啧啧,山东六国的姑娘,可不好嫁给秦人。”

   苏厉对程知远嘀咕,嬉笑着说,谈到异人今日晚来,其实是去找了一个女孩子。

   只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急匆匆的模样,而且时间未曾推迟,显然是没有和人家说上话。

   “异人来稷下时,曾被魏国人殴打过,当时司马氏带的一个小姑娘帮了他,啧啧,少年人总是这样,一见钟情啊,真是世界最好的感情……”

   苏厉随意说着,但是程知远却盯着他看。

   苏厉笑道:“我是间者啊,多知道一些事情不是很正常吗?”

   交谈空隙,异人到了,他穿的一身白,外面披着羊皮,在苏厉身边一站就显得对比鲜明,加上脸冻得通红,看起来有些磕碜。

   他身后的书架用竹条封了起来,里面是程知远临时从稷下学宫里找到的一部分典籍,五天的时间不长,程知远觉得有些可惜,稷下里面确实也有很多太学没有的书典,只可惜时间不够,现在待了五天,其实已经超出预定时间三天多了。

   苏厉不免失笑:“太学主倒也是有趣人,像是这诸国的名士啊,有些人讲究这个道个别再走,而有一些就不讲究这个,你比如说孟尝君”

   孟尝君田文曾经从秦国不告而别,原因只是怀疑,且害怕秦惠文王会杀他,而他麾下有鸡鸣狗盗两人,在他连夜逃走的时候帮了大忙。

   孟尝君乃是天下名士,这是毋庸置疑的,但是就连这种人,有些时候也不会太讲究道别,虽然原因是杀身之祸,但他也没有证据啊。

   所以程知远和苏厉讲,他即使要从太学离开,去稷下学宫任教,也必须先行回去和祭酒老头说一声,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,方才能再度启程,而且这只是“即使”。

   苏厉便连道可惜。

   而异人也终于找到时候和苏厉搭上了话,从今天早上知道苏厉是云梦间者,一直潜伏在稷下学宫之后,异人的神情就有些怪异,但是当他听说,苏厉的潜伏居然是荀子默许的时候,他的那种怪异神情就变得有些扭曲了。

   他似乎有些不太能理解。

   苏厉则是咧嘴一笑,似乎是解释着:

   “大祭酒虽然比我年长些许,但大家都是熟人,给个面子哈,总不可能见面就要打杀,你看我这不就被赶出来了吗。”

   苏厉搓着手,显得很诚恳,而嬴异人则是别过头去,下意识憋着不看他。

   不然可能就会翻白眼了,这有些不礼貌了。

   苏厉笑起来,只是回头又对程知远道:“越王倒是真慢,也不知圣人又在做些什么,不过话说回来,太学主回到西郊,却又不知道有什么想法?”

   程知远道:“今年试题开放,我作为出卷之主已经被天下诸学子所认识,来年开春或许会有来投效者,我想做一些东西,总的来说,为这片天下出点力。”

   他说的也很诚恳。

   但是嬴异人则是眨了眨眼,有些怀疑。

   而苏厉就直接点破了:“哈哈,太学主何必虚与委蛇啊,我不是季咸,您也不是壶子,咱们两人如今也算是同伴,用不着这样斗法,您不想说,我不问就是了。”

   “但话说回来,崂山海总是要去的吧,不然可赶不上明年齐国大军的开拨时间了。”

   程知远盯着苏厉,一言不发。

   苏厉抹嘴笑了笑:“嘿呀,说错了话,间者毛病,忘了忘了。”

   间者探秘,无孔不入,但苏厉连这些都知道,可见稷下学宫在他眼中怕不是和筛子没有区别。

   程知远淡淡:“人总要有个目标,小目标组成大目标,我的小目标显而易见。”

   苏厉笑着应付:“是是是,太学主身份特殊,自然是……显而易见。”

   程知远对苏厉道:“你知道我在学宫拿了什么书?”

   苏厉笑着:“厉不知,厉不知……啧,是真不知!”

   程知远摇了摇头。

   苏厉挠了挠头。

   这一次程知远让带回洛阳的书,其中或多或少都和郑庄公沾边。

   程知远这两天琢磨明白了一件事,自平王东迁之前的诸仙人没有解决控制七情的方法,但是平王东迁之后,因为郑庄公的活跃,所以很可能真的被他捣鼓出了些成果。

   君王后给自己看的那卷书简上也是如此写的“仙道子斩飞熊头颅,沸其颈血而饮……或可补缺。所以严格意义来讲是飞熊血,不是浮游血。

   浮游不过飞熊之一。

   苏厉此时不谈前言,而是转了话峰,忽然道:“您身上有一只黄蛇,可否让我见见?”

   他看到程知远又盯着自己,便抢先一步道:“厉乃间者,乃间者也,知事甚多。”

   程知远看了他好半响,忽然抬手,于是腕上有个东西开始蠕动,刷啦一下从袖子里转了出去。

   “嘶嘶!(发出你好的声音)”

   黄蛇溜到苏厉身上,苏厉哦呦的怪叫了一声,抬起呵斥,黄蛇绕在上面,眨巴着眼睛和苏厉对视。

   程知远道:“先生看我可为天子否?”

   这是一句打趣的话,但是苏厉却煞有介事的看了半天,随后几乎是用蹦一般的语气,从嘴里憋出了三个字。

   “或许可!”

   苏厉前言滑稽,然而此刻神情略显扭曲,天寒地冻,程知远倒是在马背上仰了仰身子。

   “我若为天子,则世间天道便不当再有束缚。”

   嬴异人忽然插嘴:“古来帝王皆驭天而动,天矩,天纲,天礼,莫不如此,先生却说,不去管控天道,这……于万民无利。”

   程知远摇头:“我却不这么认为,天地自有其规矩,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,与其强加意志于天,倒不如相信人可胜天,无需天意。”

   嬴异人呢喃咀:“人可胜天……”

   如果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,那又为什么要依赖天道呢。

   苏厉此时转身,忽然推了一下嬴异人,挑眉道:“对了,秦国小子,你的小目标呢!连女子面都没见到!”

   异人被他这一讲,顿时羞恼起来,刚要还嘴,却见到苏厉已经扯马,开始向前面走了。

   异人顿时不满道:“苏先生,越王还没来呢!”

   苏厉笑骂:“圣人想走,你跟不上他,圣人想来,你拦不住他。你管他做甚!”

   几个人出了临淄城,路上风雪交加,道路不修,土路湿滑,正好逢着遇到个神庙,程知远便招呼几人进去,而嬴异人则是嘀咕道:“荀大人把老师接来,却不管送,这一路上去洛阳,可不得走上一个多月去?”

   苏厉道:“齐国出了大事情,荀大人也脱不开身,越王又不想动法相送,到头来还是苦了咱们这双老腿。”

   嬴异人道:“你说越王呢?”

   苏厉嘿笑:“你想啥呢,他这时候都没来,肯定是早就走了,估计都到洛阳了。”

   嬴异人瞪着眼睛,心说策士都是嘴上没毛的玩意,这下你又知道了,张口就来,越王面你都没见到呢

   他找了一堆干草,铺垫在地上,忽然碰到了个冰凉坚硬的东西,上面还满是泥土。

   神庙里的那尊大神周围逐渐晦暗下来,那位神披散着头,**着上身,容貌已经模糊不清,看起来有些狂放。

   程知远忽然问苏厉:“这是祭的什么神?”

   苏厉看了一眼,言道:“应该是风师箕。”